1960年5月31日，“六一国际儿童节”的前夕。学校给我们寄宿生放假，不用上晚自习。十四五岁的初三年段的我们高兴得象放飞的小鸟，一下子冲出校门，去到当年最让我们向往，又最去得到的地方——武昌儿童公园，因为那里有虎展。有的人跑的快，有的人走的慢，待大家回来时，一件事把大家笑得乐不可支。有个男生看到一只老虎屁股朝着他，尾巴翘得高高的，想弄明白为什么大人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就把脸贴到铁栏杆上。突然，“叱”地一声，还不知是什么声音，别人都预感到什么，慌忙逃开，唯独他太专注，湿淋淋了一头一脸。
      回过神来的同学们大笑特笑，问：“老虎撒尿你不知道啊！”
      那同学反驳：“不是撒呀，我看见的，老虎尿是喷出来的！”
      更引得大家的怪叫：“那你知道老虎尿是什么味道吗？”
      “酸的，老虎尿是酸的，很酸！”那同学特别认真。
      因为他的特别认真，大家才不再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有可能成为科学家。因为老师说过，认真和执着是长大成为科学家必备的条件。
      我忘了，这位同学确切的是不是李双成。应该是李双成一伙去的。无论是还是不是，虎尿之喷和虎尿之味，这样珍稀的体会所得知识，已经伴随着我走过了半个世纪。

 

 

      我交往的人中，属虎的没几个，有一个是1974年6月1日出生的。“六一国际儿童节”，也算是好记的，但我几乎没有一次能记得。眼见得虎年来了，才因为想到这是他的本命年，特地电话里交代，除夕到大年初一要缠红裤腰带，虎年里穿一整年的红内裤。哈哈，不管迷信不迷信，既然我知道这风俗，就必要告诉的。
      时间一晃就过了大十来年，论学生、讲同事，说亲友，这是虎中与我最恒长的。
      想当年，我搭他爸的摩的上班，才介绍他去了我教书的大学就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在卧铺车厢，也才开始了解这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到毕业时，他的论文全系第一。毕业后，恰好我在日企做筹备，又将之招了来帮我。后来，他被派去日本研修了一年计算机印刷排版，应该是有了见识，开了窍，回来后就一边跟我一块打工，一边自学起计算机编程、搞数据库、建网站，到现在不但有了自己的合伙医药公司和网站，还另接私单建企业网站月收入三万。
      他爸先去了老美。
      然后，去年，他也轮到移往纽约。
      太太，也是我们学校我们系的学生，俩同班，她当年是班长。在学校时我不知道 他们有没有粤语把谈恋爱叫“拍拖”的，到他们结婚，我做了他俩的证婚人。能说，他和她这不是缘份？
      这缘份打从哪开始的？不就是他跟我的缘份嘛！
      这人，阿恒。

 

 

      要不是因为这虎年，我还真不会提她。
      认识她是因为她的丈夫。
      她丈夫是我朋友的朋友，让我介绍到日企当了杂工。十几年前，去到他们乡下，那家境我见过，三个孩子，小的五六岁，中的八九岁，大的 十一二，上有个婆婆六老七十的，跟另外俩儿子，也就是她丈夫的一兄一弟，都是穷得在滩涂上挣扎着讨生，共睡一竹铺的天生的哑巴，跟双筷子似的。但是，就是这俩一大一小的供养着上有老母和中间这弟兄家的一虎、一牛、一兔、一羊。
      时隔十年后，我又去了一回他们那家，她丈夫请我去参加他们新房的落成。那是一座砖混结构的三层楼房。她丈夫说：“多亏了她，把我的工资积了这么些年，才有了这房的呢。”
      我说：“你的老母亲和俩哑巴兄弟呢？”
      那妇女笑着给我敬茶：“啊，他们呀，说住不惯我这房。”
      “啊！”我的嘴呀，大约有半个时辰合不上。
      乘来的客人多了，我自个儿寻旧路去见了那一“坐”在村旮旯角落的石头屋，依然的黑，依然的竹铺，依然不到十五平方。
      哑巴兄弟和阿婆都没能认出我来。
      我也没说啥，走了。
      三桌的酒席。正放鞭炮时，突地，来了几个据说是男家母舅的人，把酒桌给全翻了，相骂时，我听到母舅方面叫骂指点最多的就是那妇人，口口声声地“白虎星”。
      到今天，我也不能全明白属虎的这妇人，怎么就成了“白虎星”的。

 

 

      我认识属虎的人中，有个这新年应该足了三十六的。
      那是97年还是95年，我记不准了，因为那年日企还在筹备，办公地点临时在象园公寓，而那里不到三百米外，就是福州大鞋城，一个星期天，我带我的小孩子去买鞋。若大的一座“城”，专业卖童鞋的就一小家店铺，卖鞋的就是这个青年人。
      我挑鞋时，问码、问料、问价。之外，还凭他的口音，猜中了他是温州人。
      我直接说了：“温州专卖假鞋，童鞋也假吗？”
      他微笑道：“我象是卖假的吗？”
      “如果有假呢？”
      “如果假了，你拿来退。”
      “我哪有时间再来。”
      “我给你留个店里的电话，你打个电话过来，我给你送过去。”
      看样子，买了一双合适的，我带着孩子走了。
      回家后，孩子又说不太喜欢那颜色，我试着打了童鞋店的电话。接电话是另一个男声，回答说：“不是假的，不能换！”我说找另一个男的，对方说“不在”。我又告诉他，我就在象园，我想换双什么色的，也不知有没有听完，他就把电话给断了。
      那天很晚了，大约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我才做完事，带着小孩要回家。出公寓大门时，忽听一声：“这位阿哥！”
      站在我对面的正是那青年人，手里拿的就是我要换的鞋。
      我总相信属牛的跟我这属鸡的最配，笑问：“你属牛吗？”
      “不是，我属虎。”
      到今天，这人啥个长相，我完全不记得了，光有个印象，大冬天的，穿着的上身是件全白的夹客。那白太干净。
      “你别记我哥，他说话就是那硬，心软呢！”
      “你们兄弟合伙开店啊？”
      “哪呀，我是帮我哥嫂的。”

 

 

      我有对好朋友，他们的儿子也属虎，名晗。
      晗晗去德国留学差不多三年了。
      认识那小子时，他虎头虎脑的正上小学二年级，要参加校少先队大队委的公开竞选。竞选得要竞选演讲，他妈让他找我。我启而点之，让他在“小”字上想想，讲出真心话。
      后来，他如愿。
      这一如愿，有什么在潜意识里影响他的人生境界，我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一个虎虎生威，朝气蓬勃，积极进取之强、之大、之优、之胜。
      那么，小呢？
      太阳还没出来，天欲明，曰为“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