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5961】经历》写道：
      历史有多少悲情我不曾看过，但仅那送饭的一幕和这觅食的一景，足以让我受教育于毕生。

      “5961”的物资严重匮乏局面，象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逐渐消退，到九十年代中页以后，一反而丰富。
      我一向不喜欢，也极少用“人生如梦”的形容来表达对自己亲身经历之史实的感觉。然而，就“5961”而言，还真如恶梦。
      梦醒觉来，印象未必完整，叙述未必真切，但梦中所见对于心理的影响、暗示，多少有些，尤其是恶梦。
      尽管当年的单纯和闭塞，使得我对于“5961”的知晓甚微，而且如梦的平面，整个幅面的进展过程在醒后的回忆中灰暗单一，然而几十年来仍然有着当年的余光。
      我对于自己是有过检点，也与我所交往的一些经历者讨论过：“5961”给我们这些过来人到底有哪些影响？
      就我个人而言，影响最大的是：节俭。
      在“5961”以后，有二十多年的相当长的长期，甚至迄今，我自己都保持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穿十年以上的不少；剩菜剩饭舍不得倒掉，过火加热了再吃；用不着的东西收藏了又收藏，年复一年，即使占地方，也总想着可能有一天还用得着；计划着用钱，以至精打细算，常常有防备突如其来困难的意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向人求助，自觉地克服困难，保守着自重和尊他的意识，或者潜意识里会有这样。
      当我将这些行为和意识说与他们时，他们也都有如此的相同。
      就我个人而言，“5961”以后到九十年代初，甚至延续到上个世纪结束前几年，尚且不曾有大改变的是：对执政党和政府的信仰、信任、信心。其根深蒂固于我成长的时代在毛泽东时代，所受教育的知识，所灌输的思想，所规范的行为。即使有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动乱，执政党能拨乱反正，则是其自身的伟大、光荣、正确。
      我说“甚至延续到上个世纪结束前几年，不曾有大改变”，当然已经表白了我以后的改变。
      我之所以改变，不是因为越来越多地阅读到关于历史的真实，知道了执政党和政府之领袖团体内部成员之间的尖锐矛盾、斗争及其实质，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犯这样和那样的错误，只要其用心和本意是为了人民的，是为群众的利益谋幸福的，即使千万人民死为牺牲，他们能够在发现错误之后，改正错误，也还在其死后能得到人民的继续认可和怀念，毛泽东、刘少奇，甚至周恩来，都是这样的人，而后继之者则相反。
      我的改变在于思想，在于情感，不在于行动。
      我之行动，仍然是节俭。屈指可计的钱是自己维系生活的所必须，这与从不公开的党产国资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前几天，新华网报道“1月23日至24日，温家宝到新疆阿勒泰市、塔城市等地实地察看雪灾灾情，在散德克村牧民朱马什说‘我们一定要搞好生产自救，自力更生，同心同德，战胜大灾’，温家宝说‘您讲了我要讲的话，而且讲得比我好。’”
      朱马什的话，让我记起“5961”期间，领袖们就是这样号召我们人民的：“我们一定要搞好生产自救，自力更生，同心同德，战胜大灾”，连句型、用词都极的是，而温家宝说的“您讲了我要讲的话，而且讲得比我好”，我也觉得耳熟，仿佛当年老百姓向毛主席说的：“您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时代在我的美梦里拉了泡屎。
      我觉醒来，捂住嘴，咬紧牙关，笑出眼泪。

                  

                                   2010-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