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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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官场上茶送客今城市谢爹谢妈

   发布日期:2008年10月31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我失骄扬君失柳 眼泪飞顿作倾盆雨”毛泽东《答李淑一》句 评弹) 
 
 
 
      列位高朋:在下今欲评说一事,这一事么,不三不四,不伦不类,不大不小。什么不三不四?乃因为此事与孝道有关,这“孝”字岂不是天下第一等事么 。什么不伦不类?实因为这如今孝不载道,无了归属,纵然有“精神文明”提法,却没“孝”的么事,是故伦理不记,类别不收。再说这个,什么不大不小,于今,头等大事是住房问题,末了小事是情绝缘尽。这厢有先生不依了,说在下如何将“情绝缘尽”撩到末了小事。
      这便且听在下轻轻拿、慢慢展,细细剥、娓娓道予列位。
      这位先生啦,这奥林匹克贰零零捌北京运动会开幕式,三千古装的今人手捧竹简,齐声歌颂的是什么? 整齐歌颂的正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声势之大,何等壮哉!为什么“有朋自远方来”,就“乐”呢?泱泱大国,礼仪之邦,载德在礼,“朋”友是缘,“来”者为情。这绝非“情绝缘尽”,不但非是,反而是情缘之开始,之继续,之推进,之发展。杜工部有《客至》一首,最是表情述缘的,八句是: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怀。
      在座可想而知,成都草堂四围新绿,野鸟成群结队栖息,一向无客前来一任春花零落。这是何等自然界的静寂,人心理的静寂,却因为有朋自远方来而挪大本来就不关闭的门扉,接下来连邻居老人家亦招呼着一起对饮,这又是何等的乐行于色,情缘透纸。
      是了,那边厢一位女史发话了,嫌在下说春秋《论语》一句,太过古董;引大唐诗文一首,甚是文绉,好罢,那在下不说迎客待客,改说一则谢客的笑话逗乐。列位当然知道,那现代京剧《芦荡火种》里阿庆嫂唱的“来的都是客”,那她是开茶馆的,在行在卖是理所当然。可是,倘若政府达官、有钱业主、名流显贵,抑或平常人家不愿见来访之客,那就必要有个口实,讲个过程,以免尴尬。这讲口实的过程叫“谢客”。
      闲话少说。话说明朝笑话。有个姓乔名仲山的人家,因做了馄饨而送邻居分享。邻居觉得滋味忒好,一传再传,声名里外。以至常有邻里甚至远客专找事由在时将近食之前登门。时日一长,乔仲山不堪重负。如何谢客而不至情绝缘尽伤透脑筋。一日得法,遂在馄饨餐食之后,来客告辞之时,各赠一封函。客以为另有诗文,更喜。归家后方知内容馄饨和面擀皮制馅包边方法。从此乔家不但继续书香香香馄饨香,更是来来往往无白丁。
      甚好,各位至此有了笑容。那在下也就继续说这谢客。
      据清末湖南湘潭人、民国袁世凯做大总统时任《民主报》主笔的朱德裳《三十年见闻录》记载:炎炎夏日,新上任县令某前去巡抚衙门拜谒。巡抚接见时,见这个新县令竟然手执折扇且挥扇不止,完全不遵礼节,借请新县令脱帽宽衣之机,便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碗了来。侍从知大人暗示,立即高声“送客”。县令一听,连忙难堪地退了出去。 
      朱德裳这个故事,描述了清朝官场盛行“端茶送客”之风俗。
      厢里君子议论了:这么说古代官场凡是上茶就一定是送客,那真渴了,真要饮水了,岂不难受。厢里君子如此议论是很在理的。清朝官场规矩并非不人性化到这般地步,只是有道礼节而已。
那时,下属拜见上司,须上司举手口称“请茶”,并见得上司先饮了,下属方才能跟着端茶品饮。倘若上司仅是把住茶碗做欲饮状而不近口时,那就是“逐客令”的暗下,侍者也才会呼“送客”声。 
      至于,当今某些影视中,有演员清朝场上作官员饮茶表演,先将茶碗盖在碗里拂几下,再吹几口才喝,以表达内心思考。殊不知,这拂与吹有因水滚沸不足以至茶未泡开之意思,讥落了主人,是很失礼的举动。
      由此可见泱泱大国乃礼仪之邦所载德在礼,官场贯彻的“忠”之礼讲究至细微末节,朋辈交往的“情”之礼真实到世道远近。

      列位高朋:在下刚才一番罗嗦,说的都是古时的故事道理,不过是为接着要托盘而出的当今,作个铺垫,在天称“烘云托月”,在地叫“投石问路”。有云月,有石路,这人间当有房屋才是。这房屋在乡下是村舍,在城市是楼房。虽说今日乡下村舍鳞次栉比兴衰更迭,清洁卫生与时俱进,投亲靠友频率减少钱来钱往 务实,但待客终归不亦乐乎真实真情真心大大甚于城市。列位不妨听在下说三个城市的故事。
      故事之一叫“欢迎光临”。
      这城市人,现今文明讲究隐私。请客在咖啡厅茶楼饭馆酒店,甚多人家是不喜欢人家来人家的。这其中就关乎到隐私。试想,我一向为官清廉,请阁下来到我家,阁下回去后便可从我住房房价装修家电摆设坐具卧具洁具茶具餐具逐一评估计算出总共价值,阁下又知我官职阳光工资的大概,那我岂不自找纪律检查委员会了乎!试想,我一向倡导和谐社会,请阁下来到我家,阁下看我夫妻对眼三句话不投机两句半,儿女冷若冰霜六月雪,连个家庭也治理得支离破碎,又何谈企业团结,谈何祖国统一!
      但是,我还是欢迎一些不会伤及我利益隐私的有层次的亲朋光临,看我的居家宽敞舒适,看我的治家井井有条,看我夫妻连自己也惊奇怀疑真是自己的西装婚纱 涂化装相结婚照,看聪明独生的乖巧伶俐学习成绩。“欢迎!”“这里,拖鞋在这里!”“真的非常欢迎!”“请坐,这沙发是真皮的,我们的小孩这么大了,我们从来都是不让小孩在上面乱坐的。”“啊,您怎么就要走啊!我还正在准备为您现磨我们去旅游带回来的真正的巴西咖啡豆泡一杯热咖啡呢!”“那,欢迎下次再来啊!”
      那客人也真太有文化了,穿好鞋,起身来,回头看我家门口的风水鱼缸,还出口成章,当场吟诗“莫道昆明鱼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
       呀!这厢的这位老先生嘀咕什么?哦,您说两句是毛主席的和柳亚子先生。那是,在下也知道是这么说的。不过,刚才这故事里的“我”还真不是在下呢。在下的家哪有这么富态。
     
      往下,在下讲城市的第二个故事。
      故事之二叫“无璧归赵”。
      这故事简单。
      一日,陈方太在家请四五位至亲。其中,一女客主动帮助洗菜。散后,陈方太接这位女客电话,问是否有看到她洗菜前怕弄坏了的一枚钻戒。陈方太先大惊,继而大找,就少没有纵火烧自家房屋为灰烬找到那一粒不怕烈火的真金,最终大为感叹。自家物件公然在,不料反惹怀疑来。“错!错!错!”“莫!莫!莫!”
      最后一个要讲的城市里的故事,是故事之三叫 谢爹谢妈
      有一爹一妈欲进一城探望一女儿一女婿一外孙女。刚站近门口,小学三年级的外孙女大喜,急拖姥姥姥爷进屋,女婿也忙不迭恭恭敬敬亲亲热热请坐倒茶。这爹这妈乐得下气不接上气的血压一下子正常了,拿出大包小包的分发给外孙女女婿女儿。
      女儿大笑:“爸,妈!我们什么都有!你们还是带回去自己保养身体嘛!”
      那爹一高兴,接连咳嗽了两下。
      女儿接着:“她爸呢,这些天老失眠,稍微一点小小的声音,他就睡不着。”
      他爹已经到喉咙口的第三声没出。咋没出?咽下去了。
      女儿又接着:“妈,你们晚上就住这屋,我不知道你们今天来,等一会我马上去铺床铺,换上床单、被单、枕头。你们真有福气不是!再说了,床单、被单、枕头,就是专门收起来,给你们用的。去年你们一回去啊,我洗了熨了平平整整了的。现在呀,科学发达了,说了的,人体的味道可以激发人与人的亲密,也可以让人跟人疏远……”
      那爹那妈坐着,说了些快乐的事,说出门时忘了是不是真锁好了门,不放心,一定就回去。五个人在门道上拥抱啊,握手啊,叮嘱啊,亲热了好一番,那爹那妈走了。坐火车回去二百五公里以外的省会城市。
      回到自己的家,进了自家的屋,头件事给女儿家挂个电话:“我们平安回来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今早赶着去看你们,是想今天是小茵茵的生日……”
      “爸!妈!你们放心啦!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在酒店给她过生日的啦……”
      列位高朋,你们何以如此严肃?在下说的不好,是吗?您说“不是”,他说“不是”,大家都说“不是”,那……什么是“是”呢——
      是泱泱大国在振兴?
      是《论语》多余旧礼行?
      是官场多有虚伪敬?
      是杜甫借故纵酒事?
      是"谢客"不同"谢谢"情?
      这人间,
      这城市,
      因了这蓬门再无,公园花径,
      "谢谢"的频频,
      才有了这稀罕事的谢爹谢妈的情绝缘尽。
      叹什么精神文明,
      凭什么天地良心
      这官这场,这儿这女,
      这说书,这文字, 
      戏不是戏,
      命不是命!
      那究竟是什么,
      问究竟!
     
      谢谢列位。

                                    2008-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