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简单的地方挽留自然
| 发布日期:2008年10月20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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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黄昏去到流花湖公园,走了走,拍了二百来张数码。回来查其历史,仅得“现址流花湖公园位于广州市西隅,占地54.43公顷,其中水面积占三分之二,绿化占陆地面积88%。相传流花湖公园是晋代芝兰湖的旧址。1958年市政府为疏导街道水患,组织全市人民义务劳动,建成流花湖等四个人工湖,后辟为公园。”
关于晋代芝兰湖再无史料。
剔除方位和面积,这地方从古至今历史的简单仅50字而已。
也好,免得受名人的欺压,受风流的鼓噪,受传说的幻觉。
我在那里时,不知其是人造,以为是千百年的自然。远望近看旁观整体,别说没有一次惊叹,就连赞叹也没有。南国到处是树,这里的绿,绿得没有新意,没有独特,在城市公园园林的布局建筑里,包括其湖,包括其湖里荡漾着的涟漪,游弋着的光色,漂浮着的倒影,都只能是一般般。
直到知其是人工湖了,才思想到五十年前广州土地的广袤,才感觉应该看水不忘挖湖人。
在广州一大堆诸如鹤爪、燕山、蟹庄、蟾蜍石、牛头巷、龟岗、鸡栏街、鳔鳕岗、金鱼塘、虾公钳、鸭料巷、猪仔圩、聚鸾里、鹰爪树街、田螺墩、老虎窿、老鸦腮、狗眠地、瘦狗岭、南蛇地、象形地、鹅掌坦、犀牛角这样的地名里,将一湖名之“流花”,何等的难得!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是就溪流之水而言的。湖水即使有流动,也未必在大处看得出。是故,无论那落花有意无意,流水都将默然接住,置于心间,到此等境界,此湖足以盛情。
湖岸上的三角梅树丛不顾暮色苍茫,依旧开放着三三五五的浓淡,没有落花,只有流水簇拥住桥的一弧倒影。
我想,这桥是安稳的,这花是安适的,这水是为它们的。
近处一船小小的游艇在离去时抖开了湖的缎面。
湖的巨大的缎面立时波光粼粼起天蓝蓝的水蓝蓝,更让夕阳红云似的香槟酒浸湿自己,焕发起无数万千的气泡,像是刚才照镜的少妇,因为被人挑逗而疯狂地忘乎晚妆。
我从没见过广州本地女子如此的放荡,甚至连浓妆艳抹的罕见。
如此的联想,实在是别的都市留下的印象。
广州本地的女子更像是远处湖中的荷,春末夏初该开时开花,夏末该成正果时,花瓣退净莲蓬熟,秋了那护花的叶纵然衰也不败枯。
这实在是流花湖里不流花,水养青荷自嗟邪,碧树隔岸说余叶,前月红粉是奴家。
瞎扯瞎扯,我这久不读书的丈夫,竟敢放肆起四句来!
惭愧得见不得太阳了。
诗咏志的,在溜溜达达里,我何来志有?
躲过太阳,转身处,一桥在前。
这桥叫什么?当然不是杭州的断桥,不是江宁的朱雀桥,不是北京的芦沟桥,不是……,那么它是桥这才是它最主要的。
在我的镜像里,一半是水的柔,一半是石的刚,一半在高上,一半在低下,一半动,一半静,而关于其间的是本身自刚因风而柔的绿,是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的绿,是动静有至的绿。
三者是沉默的。湖水衬托着石桥的身影,石桥俯拾着绿树的落叶,绿树保护着湖水的堤岸。
人可以这样默契的有几多?
太阳还在天上,是秋的落日了。光辉穿过茂密树叶不多的缝隙,与我照面。
我正流连于花岗岩雕刻的四柱前。柱头各有三角形、圆形、正方形、和另一个什么形。像图腾。
刻有圆形的石柱上,有一侧是太阳。
天上的落日夕去晨起昼行于天,而石上的太阳是镌的不动。
没有人会去比较二者的关系,没有人来想象二者哪个更永恒。
我想到那雕刻家对流花湖水的理解。
夕阳又一次向高大的榕树告别,送她一抹的胭脂红。
他和她是永世的情人。
她总是以她的东面来接受他当日的告白。在她还是一小棵树苗的那时起,她就是她的女儿。
他对她说过“太爱你了!你是我前世的情人。”
他知道,但是她只能是他的女儿,延续着前世的缘分。
她不断地在成长。有着丰满的肌体,有着写满智慧的绿叶,稳健又不失婀娜。
她应该出嫁了。
出嫁给了流花湖。
我是不是太罗曼蒂克?
树就是树。湖就是湖。
这流花湖都是人为的造就。
树的错节盘根是流花湖五十年的手笔纪要。
那是一坡的榕树的根,满满当当地暴露在先前的瓢泼的大雨中和现在的阳光下。
五十年风雨!
我想哭!
人生何其苦?
再苦也终于胜过树木的不能语言。
我能言语,但又终不如此树木的生命长久。
哭无益。
泪水在肚里,再怎么也不如流花湖水的斑斓。
当我望着华灯辉映的流花湖水,便知觉在历史简单的地方,我竟然会想到自己的个人的历史五十年。
老了。
静静地处理好我的照片。五十年前的湖,这是我的挽留。挽留自然的同时,挽留了我生命里自然的那一时。
2008-10-20 广东 楚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