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曾经祈愿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健康长寿,我好有个主心骨,好有个依靠,好有个最最的亲爱。因为人之寿数不是做儿女的能够孝敬的。自从我的母亲西驾,我就无须再为之祷祝。自从我的父亲寿终正寝,我就再也无有一位家长可祷告的了。
我成了家长。
必然、肯定、应该、或许,我的孩子们会为我而在内心祈祷。
一年多,顶多是二年前,我没有使用过“保佑”这个词。在这个小间的“家”里,众多的、必定包括我的子和孙的后人,都由我兜揽住,公鸡权且自成母鸡地护宝着各人。我有能力,凭着健康的能力和智慧的能力所挣来的经济的能力,足以。
及至家人各行其道,各有所在,各有其主,各有所事,各有所依,我才觉得自己已不再是他们必须的经济和物质的提供者——他们已经是独立的自我和他她——虽然他们一个个会说“我爱我爸”或“我爱爷爷”。当我说“这些你从家里带去吧”,所得的是“不用啦,我们什么都有”时,我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何等的无能。
公鸡最高飞上屋顶。现在的孩子,已不是风筝,是云雀,是雄鹰,是飞机,是嫦娥一号。只能巴望着任何他们的信息音响,而几乎所有的短暂的音响牵联,这边是“你自己要多注意休息,工作别太累了,啊?”“要注意按时吃饭,早餐一定要吃啊!胃好些了吗?”那头永远是“我很忙。没事!”“都好。您就放心吧。”“别老惦记着我们。您自己的身体要多保重啊!”
我何曾没有在外过!繁华中的谋生,贫富间的活着,拥挤里的孤独,喧闹旁的寂寞,疼痛的思念,结束的开始……就是“没事”的“都好”。
还需要我做一点什么呢?
去回想关于哪个孩子的什么一件往事,去追捕哪个孩子的一次笑声,去看那哪座新楼的基地曾经坐落着哪个孩子的产房,甚至去换算公元历6月20是农历的五月廿一,8月4日是六月廿四,2月15是正月廿六,七月十二是8月6日,1月20日是腊月廿一,二月十五是3月10日,十月十八是11月23日,5月3日是四月初十,九月初二是10月10日……,过几天飞鼠的农历生日……几点?刚刚好是上午十时,那小小的脑袋两侧还留有产钳的红印……几点?子时,啊……,是的,我已经说了许多遍了,在孩子生日的时候,孩子说“我都会背啦——我是夹出来的呀”是的,……我是够罗嗦的了。
对于连关于他的真事都不再需要再听的了,我还能做什么?
有孩子觉得《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好听,许多歌者分别唱过这首歌。我觉得布仁•巴雅尔唱得沉重而平抑——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
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
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
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
如今终于见到了辽阔大地
站在这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
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
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腾格尔悲情苍凉——
诶~~父亲的草原
诶~~母亲的河
虽然己经不能用不能用母语来诉说
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
童彤是女声——
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
心里有一首歌
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我虽有些沉重,但不完全想平抑;我也有些悲情,但未到苍凉的地步,我不能没有女声;我的家不在草原,而我的窗前真有一条河。经过几天的聆听和吟唱,我把握住一种无能,一种心愿,一种莫名的借助——
(巴雅尔唱)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
(童彤唱)我也是个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
(巴雅尔唱)河水在传唱着父亲的祝福
(巴雅尔唱)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腾格尔唱)保佑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童彤唱)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巴雅尔唱)诶
(童彤唱)诶
(腾格尔唱)诶
我感觉到,我现在,应该说今后,惟余可能的是保佑。
这改编于我的歌就叫《保佑》。
背景是我选择的。
我的照片是昨夜拍的。
孩子,真对不起,我已无能,只会在这歌的后面添加上我祈天保佑的马的欢叫,汽车的喇叭声,孩子们的笑声……
2008-07-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