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将在明晚的烟花升腾和鞭炮起伏的尾声中去了。
     忽然想起李白的一句“挥手自兹去”。
     那首诗标题《送友人》，我却莫名地觉得用于送今年的春节，亦是恰当的。
     如果说我也与友人是“挥手从兹去”，于今似乎不怎么得当。因为，自从各家有电话和手机后，年年的友人不怎么见面的，只在电话里说那么几句得当的年套客套，然后，通常是我先撂下电话手把的。不好改句“撂手自兹去”，平仄不对，语言不美，虽然真实。
     节里来了又去的，不是友人，都是家亲，他们走的时候，彼此都有挥手。那“兹”字则有的在家门口，有的在车辆旁，有的在饭店前；时间分别在前几天，在前天，在昨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友人越来越少。我以前有过的友人起码成若干百，现在能够完全凭脑袋记得起来的，屈指可数。以至我害怕接到以“还记得我是谁吗？”的电话，更为自己与之谈了一通话，撂下电话手把时还怎么也不能记起其乃何人，虽然也谈笑哈哈了许多，风生了后来不好说明的遗憾和抱歉。
     因此，每次拿起电话手把前，一定盯住来电显示的号码，在脑袋里按区号迅速索可能的友人，三五甚至七八响铃声后才“你好”的。
     有友人直接轰我“怎么这样！您又不是很老，看您写的文章，记性那么好！您一定是没把我当朋友了！”
     一番“不好意思”后，我还是记不起其人，尽管声音很熟，甚至怎么会那么熟，可就是记不起，确实记不起。
     友人的话是很有道道的，我“不是很老”，但已经“老”； “写的文章，记性那么好”的根本是我几十年有备忘录；“一定是没把我当朋友了”——为什么我不再将其作为朋友呢，这才是问题的所在。
     现今的社会是很实在的，“利用”是需要，“被利用”是价值。“价值需要交换”是友谊的本质。我是这样原创认识的。
     所以，我审视自己的“价值”剩余，所剩无几，所余自用，是故闭关自守。敢于这样，前提有二，一是我以前不曾“利用”友人，即使罕有，也已回报；二是我以后不怎么会“利用”友人，即使罕有，也已备好回报。
     所以，我现在屈指可数的友人，实在是纯而又纯的精神交流的知音知己知心。
     这是一拨子的事儿。
     我说的今年“挥手从兹去”的都不是友人，是家亲。
     家亲来，送留给家的，远比家送交他们的多的多。从上口的，到悦目的，几多的赏心，也只有我自己体会得到。
     其实，或者一只玩具挂件熊，或者一箱脐橙，或者一包腊味，或者一双毛线针织拖鞋，或者一本日历，或者一台液晶电视机，或者一……，予我者心意，心血，心灵，心魄，心思，心爱。我由此而体察家亲的心。
     来的来，肆无忌惮说了些话，无有虚伪相席相拥。
     走的走，我不多言。
     “挥手从兹去”，此去还复来。
     既然还复来，那多言可留待于后。
     写到这，电话铃响，我不用看来电显示，即知是云儿从广州打的。因为现在是下午下班的时间。他每天必是在这时段往家里来话，问我一天的身心情况。这孩子，今年走的时候，原说去了闽北后会回家，然后再走的。岂知他直接驾车去了闽南，而后去了广州。所以，今年没与之“挥手从兹去”的机遇。
     平儿的电话是每天的晚上九点到家。我也不用看来电显示。所说的也差不多是两头的情况。今年我知道他忙得不可脱身，没叫他回来。所以，今年也没与之“挥手从兹去”的机遇。
     桂儿每星期六的来一次电话，是北京时间23点，他那边已是零时。与之“挥手从兹去”已经三年过去了！那年，我为之准备了什么，现在忘记了，无非包裹着心意、心血、心灵、心魄、心思和心爱的心，“意恐迟迟归”。
     所以，“‘挥手从兹去’，此去还复来。既然还复来，那多言可留待于后”，话是这么说的，心却连挥也不愿挥的。
     真希望孩子永远就那么小，免得长大了的“挥手从兹去”。长大的孩子实在不如婴幼儿时“吻手不离去”的飞吻！
     但我会老，所以孩子一定要长大成人，即使必然“挥手从兹去”。
     春节亦必然要“挥手从兹去”，否则，没有秋天，何来吃的食？连食都无，何谈一只玩具挂件熊，一箱脐橙，一包腊味，一双毛线针织拖鞋，一本日历，一台液晶电视机，一……

                             2008-02-19-1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