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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父严母 2】水山性情
| 发布日期:2007年06月02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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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的性格,那不是阳刚阴柔,而是阳柔阴刚。
我的父亲性情如水,虽也喜动,但绝大多数时间皆是平静如镜,即使碰到礁石,也是绕道而行。外人无不称赞老人家他一生老实的。
我的母亲则是性情如山,一生一种平稳的表情,为人处世都是平平实实的。
就是这样阳阴置反于平常男女的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之水山性情,让他们和美相谐了半个多世纪。
我能够记得的关于我的父亲的杂事甚多,最具影响我人生的皆是小事。
一岁多不到二岁时,冬天,父亲下班回家,父亲让我躲进他的长长的大衣后面,一手兜着他的一条小腿,我的父亲是我的带路人:“左,右,左,右,左,右………”
一岁多到二岁多,我的父亲会手把手教我学童谣。第一首是《鸟崽飞》:“啄,啄,啄——飞!”。第二首是“人砻谷,谷砻笼。糠养猪,猪养人。青蛙养鸭姆,鸭姆生蛋敬主人。主人不在厝,骑牛骑马去祭墓。墓很高,跌落田,田里一条草,屁股礅青了。田里一条葱,屁股跌个洞。”第三首是:“真鸟崽,啄菠菠,三岁孩儿会唱歌。不是奴娘教奴唱,是奴肚里子统统歌。”我的父亲是我的人生第一位教师。
上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我丢过三支钢笔。最先丢的是“金星”的金笔,时价5元,是我父亲月工资的1/8。我的父亲怕我挨我的母亲的打,买了外表一样的“金星”的依金笔。后来,还是被我的母亲察觉“笔头颜色不对”,没有省过那“麻笋炒嫩肉”,连我的父亲也挨了我的母亲一顿数落。哪知,不久,“金星”的依金笔也丢了,我的父亲也就再私下买了一只便宜的“解放” 依金笔。这没有被我母亲发现。哈哈,后来,又丢了,又补了。也没被我的母亲发现。我的父亲是我的保护神。
二年级时,中饭我吃鱼,被鱼骨头卡了喉咙。我的父亲先是安慰我不用怕。再是叫我母亲端来一大碗温开水,然后用中指在水面上写个“猫”字,令我喝下。真的!水下道通,我的鱼骨被“猫”吃啦!我的父亲是我的救星。
四年级时的夏天,下午,母亲让我吃了西瓜再去上学。我坚决不吃。我的父亲很生气,说小孩不听母亲的话是不孝顺,我仍然不吃。我的父亲将一只小小的玻璃药瓶砸出窗户,恰恰砸到一位拖板车的工人头上,把人家砸得头破血流。我的母亲赶紧拿了红药水给人家涂抹,赔了许多的不是。结果是,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盘点了一回我平日什么吃,什么不吃之后,我的父亲长叹一声了事。因为,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终于明白了,除早先已知我是怕吃鱼、不吃螃蟹之外,原来我还不吃所有爬藤类的蔬果,包括丝瓜、葫芦、南瓜、红薯、地瓜、葡萄,再就是西瓜。我的父亲对我想表示疼爱,也无可奈何。
从我开始记事到我上完小学,我的父亲时常提醒我的是“你长大,要当博士,要出国。”
我现在还记得,我的父亲给我说的三则故事。都是在和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睡在一张床上,洋油灯吹灭后,我的父亲说的。
有一个人,他的老婆常常在他的面前夸奖对面人家天天好吃好穿的。于是,他听了老婆的话,在一个夜晚跟对面家的男人去谋生。只见对面家男人到了一高墙的下面,挖开一口洞后,先将一个木头人伸进去——“咔嚓”—— 对面家男人立马拉着他跑了。告诉他:“今夜的生意做不成了”。这个人就在这个夜晚投靠了山门,出了家。
这是一则故事。
另一则故事。说,一个穷秀才饿极,用仅有的一片铜板买了一块芝麻烧饼,坐在店铺吃了起来。吃完,他发现有几粒的芝麻掉在桌面上,于是,他用食指沾着唾沫,边念念有词地边在桌上写起字来,把桌面上的芝麻舔了个干净。就在这时,穷秀才发现还有一粒芝麻在桌边缝里。于是,他一拍桌子:“妙哉!”那粒芝麻跳将了出来,也就像前面那样,入了他的口。
还有一则故事。说,某甲,因为妻子回了娘家,到晚上蚊子多,找蚊帐找不到,就去请测字先生。照例,他得写个字。他看对面“四海春”店铺招牌,就顺手写了“四”字。测字先生说:“你回家吧,在对开门的柜里呢!”果然,那人回头付了钱。旁边乙见状,甚奇,问如何解。测字先生就“四”字的象形作了解释。人们甚觉有理。乙也说自己家的蚊帐找不到了。也写了个草书的“四”——“の”。 测字先生笑道:“你呀!你家哪有什么蚊帐!你家点的是蚊香哦!”
这三则故事究竟对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是我的父亲在暗夜里给我的光亮。
关于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的一些久而旧的事情,我曾经在《清溪捕鱼(散笔)》的许多篇文字中多多少少记述。
此篇对于我的母亲难以记述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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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母亲实在没有故事。
我的母亲会用竹蔑编水果小篓子。从煮了早饭以后就开始编。到中午停下来,烧好中饭。下午继续编,到中午停下来。烧好晚饭,夜晚继续编,在洋油灯下,直到深夜。所谓的竹蔑,是将竹子分成一条条厚竹条后,再逐条分成一片片薄了又薄的长竹片条。编是竹蔑工序的最后一道工序。前面的工序有选竹、锯竹、刮青、平锯口、分条块、 分层、拉直、 分丝。我的母亲自己选竹,然后请人锯竹,接下去的工序就自己一个人做了。根据我的记忆,我的祖母过世后的1952年,我的母亲就开始做这种女工,那时我们家还住在南平胜利街的木屋里。我的母亲总是一个人坐在住房对面的破楼上,行单影只。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地,常常有一份担心,担心我的母亲会突然死掉。
我的母亲一直很坚强地支撑着单薄的身体,用竹蔑编水果篮子的女工,一直做到我们家搬往梅峰坊16号的邮电局宿舍,还在做。大概是做到文化大革命初,因为水果店改用尼龙网兜了,才终结了的。前后有做十六七年。我上小学时,我的母亲编好的小竹篓子,就由我在下午放学后挑到永福门码头一带的四五家水果店去卖。一只小号的篓子是一分半钱,中号的二分半,大号的三分半,特大号的五分。因为我的母亲是当时南平唯一做这活的,手工好,价格也低,所以店家是这回送货去就预订下回的。活虽有,但利极薄,又特别辛苦。我的母亲的手指手掌没有一处是没有裂口的。我今天写到这里,还禁不住落泪。
我的母亲会烧一手极好的福州菜肴,其中的醉排骨、荔枝肉、压糟鳗、米粉肉,每逢大年,我必向家人提及。无论我后来的几十年里,吃过东西南北八大菜系的林林总总美味佳肴,这四道菜无有超越我的母亲手艺的。我的母亲的这手艺,可真是祖传的,我的外祖父就是凭着“福州人三把刀(菜刀、剪刀、剃刀)”的菜刀,带着我的二舅去到南洋开餐馆的哩!
我小时候按我父亲的意思,是应该上幼稚园的。是我的母亲背我上高高的石阶,去南平县的一间小小的房子,地点在早已拆除了的南平工人大礼堂,即现在也拆除了的南平市总工会。那天,大雨才停,大阴天。人家不收。因为我才三岁。
我小时候常生病,生的病就光是头疼,没别的。一个月总得闹那么一回。每回都是我的母亲带我去看医生的。我这头疼的老毛病,后来有一回是我的母亲听了我外祖母的话,用十来条养在我小便里两三天的小鲫鱼,清炖了,喝汤吃肉,那么三回,彻底好了的。
我小时候因为偷了皮箱里一叠新兑换来的2分纸币中的一张,下午上课前正在胜利小学对的小人书摊买泡萝卜片吃时,被路过的我的母亲发现,拖回家,一顿“麻笋炒嫩肉”,打得我大喊“不敢了啊!依妈呀!我再也不敢了啊!”但我的母亲充耳不闻,越打越狠!我记得,那是将我的双腿双手用捆毛竹的麻绳捆着打的!在我小时候的无数次“麻笋炒嫩肉”中,那一次可是打疼了我一辈子!
我小时候无数次被我的母亲打得大哭特哭。但是,我的母亲从来是如山之稳,如山之大,如山之高。仅有一回,我没闹事,而且我很正常,我也没说什么,让我的母亲掉了泪。
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小学三年级春游,路线是永福门码头搭摆渡,到左对面的竹林。上午去,我母亲给了我两个包子,还有5分钱。下午四点回来,到家,我的母亲正在用竹刷子洗木地板。我将一节甘蔗递过去:“依妈,给!”
我的母亲依旧蹲着,转过身来:“哪里来的?”
“我用依妈给我的5分钱买的,就这一节。”
我的母亲笑了笑,接着就流了泪。
那是我唯一的一次见到我的母亲笑的,也是我唯一的一次看见我的母亲哭的。
2007-06-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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