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八月中旬，有那么几天，我躺在床铺上，一侧身，枕头里有传来“嘭、嘭、嘭”的节奏声。我能意识到，这是我心脏跳动的声响。
     说它是声响，是因为我觉得那节奏声很响。像人走在漆黑夜里小巷深处的足音，又像人在空心的木板地上来回的踱步。
     外界稍微有丁点的声音，哪怕是很轻微的，那声响就立即加剧。
     我得了心悸。
     后来，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得了，也不知道怎么好了。
     这病情，给我带来了一个异常的问题：我为什么怕听到自己的心声？
     听到自己的心声，是听到血液的喷动，是听到生命的节律，是听到存活的体征，是听到完全的自我。这本该是极具意义的，为什么我竟然会怕呢？
     经过我许多日子的思考，我得出了结论：我怕自己听不到自己的心声！怕死。
     我曾经多次与死见面，不是遭遇外界恐吓，就是生理误解，绝非自己想为。
     我自己即使想到死，但那是思想的结束，是想空，而非生命。
     空是什么？
     在我的思想里，空，就是不对外界寄予期想。
     我有过期想吗？
     有的，六欲俱全。无论是东汉哲人高诱所言：“六欲，生、死、耳、目、口、鼻也。”意之所指“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或是佛家《大智度论》所说之法的“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想欲”，综归为“情欲”的，我都有过的，而且种种欲望皆强烈。
     但是，如果说恶劣的姻缘曾经恐吓到我生命的死，那还不至于我思想想空。真正逼我想空的是血缘的败血病。
     我从不计较为血缘含辛茹苦，从不计较为血缘经济得失。
     我也不因为血缘患了败血病后对我心理的摧残之残酷而将生命退却。
     我的问题出现在，当我追究自己的血缘会患败血病的原因时，我怕了。
     我怕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我的心声“空、空、空”。有着思想之理论，之依据，之现实，之完全的无我。
     我再想侧耳倾听自己的心，却无有那声响的存在。
     没有感觉存在，未必是不存在。
     我现在是用血压计来测量我的心跳次数。
     任何的仪器都无法测量心所思想的内容。
     只有自己的心能够知道自己的思想。
     我倾听到自己的心。
     我的心声“爱、爱、爱”，富有性命之喷动，之节律，之体征，之完全的他我。
     “他”，人也。
     从具体的人，到泛言的人，我的“爱”是存在于世界的，生动于多面的，超越了姻缘血缘的。所以，我的想空，后来逐渐得到填充。现在，已经充实。
     雷声炸响，我面不改色，心正常跳。

                  2007-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