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佛头著粪”,我没往鸟拉大便那方面想,一下子想的是一人提着粪桶往下倒的场景!哈哈大笑一通,对竟然想得出造得来这样词语的人佩服得不得了。
说话的是文人,有名有姓的,我当然记得清楚。
讲的也关文人的事——郁达夫的,具体什么,我忘了。
1971 年夏日的一抹夕阳,落尽在白沙。
以后的四十年间,大凡有想起说话人的时候,大凡有听见郁达夫的时候,大凡有进去寺庙的时候,“佛头著粪”就会弹跳出来,虽不再最初的那么好笑了,却还是有着再生动不过的形象和气味——稀里哗啦黄汤恶臭下,居然继续开口大笑的弥勒、居然坚持妙法庄严的释祖、居然还在慈航普渡的观音……斯文人居然的斯文!
当然,也有一说不是提桶倒的,而是飞鸟停在佛头上,不经意屙的。
这后一种属“不知为不知”者也。
直到2011 年我在佛门行了皈依礼拜,“佛头著粪”的生动才莫名其妙地清除了佛身上的被揶揄、被滑稽、被搞笑、被绝顶。
前些时的哪个月,看新闻报道,说一个十七岁的服务生,因受不了女食客拿“妈”来辱他,取来一瓢开水,把她给浇了。
我想到了“佛头著粪”!何不提一大桶后厨的泔水倒下?既能灭得了那霸道女人的嚣张气焰,达到替母亲报仇的目的,也不至于伤其终生,自己就不至于遭判重刑。
前些日的哪一天,也是新闻报道,说一女食客气不过女服务员的“态度”,端起正在吃的火锅盆,追着泼过去,因为没追得上,干脆把一排连着的七八口火锅都给掀了。
这回我没想“佛头著粪”,到现在还是没点感觉。为什么没想和没感觉就不晓得了。
或许我潜意识里,这些被浇着的,都算不上“佛”吧!
那么谁算的上“佛”呢?
我记起好多年前有过一则报道,说有人向天安门城楼墙正中央的毛主席画像投掷了墨水瓶。当然,那人当即被捕。
类似的事,好像不止发生过一次。
感觉上,这应该是真的以墨作佛头著愤了。
当然,佛头著粪所言的“佛”,早已出列了佛门,而是指向了祭坛中至高无上的神明,指向了人世间敬仰的圣贤,指向了界别里不容冒犯的权威,指向了灵牌上供奉的“天地君亲师”。
“天大地大不如毛主席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我一直在思考, 1949 年以后中国的社会执政体系,怎么越来越同帝王将相的封建势力制度下的一个样?从毛到华,到凳,到水们,再到如今,哪个不一言九鼎,哪个不圣旨,就连大大吃过的北京庆丰包子店的包子,都被阿谀成了乾隆皇帝看上眼的张小泉剪刀那等!
从九州显然的张榜公布的所有显赫,这些人物无一不是“佛”。
而有佛就一定有佛头著粪的。
五四时期,润之所曰“粪土当年万户侯”到文革十年,这粪首当其冲著在刘邓头上;到毛之不存,粪土著毛的何止在其头,他的一身上下哪不被愤着了粪的!
于是,花现花落,又是一地的粪。
看今的叫板,凳面上也已粪汁斑斑。
更不用看滞流虽未死,却已散发出何等让亿万人恶心的腐败。
习以为常。
这些佛,有的是将来的看头,迟早都被著粪的。
我另外在想:“佛头著粪”的粪从哪来的?
泥塑木雕的释迦牟尼、弥勒、观世音,是不会自己有便可排的。那么,著其头上的粪只能是深受假佛门花和尚之害,苦大仇深人的屎尿。佛祖和大士菩萨乃是替其孽徒们受过替罪的。
而上述那些帝王头上的粪又是哪来的?哪来那么多?那么浩浩荡荡?那么势不可挡的粪啊?
人民的?
不!
如果是别人的粪便,那是对“佛”们的侮辱。
在我看,他们都是——现在是,如今还是,以及虽然死了但曾经活过,都是人,所以他们一生的上口进、下口出是其死后被人在其头上粪污的来源与累积。吃的多拉的多,过贪的必然腐败大量,恶贯满盈头身呢!
我还看灵位牌上的“天地君亲师”。“天”者,可乃父,“地”者,可人母,“亲”者,父母最是,于是父母是子女最近身心的佛。
是这样的吗?
冰心的儿子往母亲的墓碑上泼红漆,不是佛头著粪吗?类似而甚至!
季羡林在世十几年不要见亲生子,积的什么德粪?
新宇开光六年,却不得见他爷爷一面,这帝王家可演的是哪一出?我咋就觉得,那胖墩将军每说一句“我爷爷”,都是舀起一勺他爷爷的遗屎往他爷爷头上著去?
前些天,一个“90”后的硕士生,被其导师逐出,因其言师“垃圾”。
垃圾是粪吗?但“师”确实占据了灵牌上的一位。
听“佛头著粪”,时年我大笑得出,哈哈不止,二十五岁乐不可支的不知世事。
写这些,已七十,谈不上知道,只是有许多见到,鸟事。
2015-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