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痛苦来由
| 发布日期:2010年10月20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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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看,我是快活的,自我深究则多半痛苦。
刘鹗在著小说时有《自序》曰“灵性生感情,感情生哭泣”,并将哭泣计作有力类和无力类。所谓无力类的,如痴儿騃女失果遗簪的啼,是小孩的;有力类的象杞妇崩城湘妃泪竹之哭,是妇人的,而以纸砚笔墨著述哭的男人有士大夫和文化人,则如屈原的《离骚》,蒙叟的《庄子》,杜甫的《草堂诗集》,王实甫的《西厢》,曹雪芹的《石头记》。至于他自己之所以作《老残游记》,乃“吾人生今之时,有身世之感情,有家国之感情,有社会之感情,有种教之感情,其感情愈深者,其哭泣愈痛。”
哭泣是痛苦的表现。
我记得自己小时是很快乐的,愈是长了年纪,愈发莫名其妙地长了痛苦。
当然,我不是士大夫,也不象是文化人,又压根不是妇人,更已过了孩提。既然什么都就不了,那我的痛苦应该归结到能生感情的灵性吧。
灵性驱动着我的好奇心,六十余年来见多之不多,识不广的广。这不是我的痛苦来源,好比悉多达出城游玩,老人、病人和死人三种状态,是他的所见。
灵性驱动着我的求知欲,从二岁开始的启蒙到识字和大量不大的阅读和请教。了解外界,因此知道世上有痛苦,悉多达于是认识到老、病、死是人类谁都不可逃避的痛苦。
灵性驱动着我思考,平生在知识有限和感情不是过盛过敏,就是有时顽愚的情况下,看似从感性到理性的思考,其实往往是理性不足或依然感性主张的。这与悉多达不同。悉多达在学习四禅八定等法,仍找不到诸般痛苦产生的原因和消灭痛苦的方法之后,走到菩提迦耶,在一棵毕波罗树下,重新调整思维,经过数日的苦思冥想,终于获得彻底的觉悟,立身成佛。那年,悉多达足岁35,虚岁36,人生大转运之年,他从此是释迦牟尼。
足35虚36那年我也大转运,所有从19岁以来的灵性生感情、感情生痛苦的经历,一扫而光。
然而,过几年后,痛苦又来。
之前的痛苦是与世俗相同的个人经历的痛苦,失果遗簪和眷念情性之爱,而后的痛苦则因为有身世之感情,有家国之感情,有社会之感情,有种教之感情而大不同,愈往后感情愈深,哭泣的愈少愈痛,有时甚至巨痛,苦之又苦甚至到不堪言。
然而,路走的长了,但见的多了,入花甲后,几时候竟然在自己未察觉中没了痛感也不知道。象是麻木了,象是看透了,象是漠然了,还象是以为即使是大难也是定数的必劫。
自己的灵性麻木了,因为看透的本象,漠然是为了自己的不痛苦,因为一切的定数都是不可违的规律。
从那年我的大转运,到现年,三十年过矣。
我过去也无数次在内地,在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看见外地的,尤其多的是四川籍来打工的人们,即使找不到工,也乐呵呵地聊天、打扑克牌。这回在西藏,际遇多时的乌天漫云,阴风冷雨,而无论是茫茫高原,还是点点毡房,我所见到的藏民却无一愁眉苦脸的。
因此,我在琢磨:这些人们为什么不痛苦,或者,起码他们的表情是无所谓痛苦的,而如果换我,我会很焦急,我会思考为什么没有工作,为什么我的生活处境不如别人,为什么政策不扶持弱势群体,为什么社会不公平,为什么政治局面如此,为什么并不幸福的人们反而幸福的标准非常低廉,为什么公仆会变成官僚,为什么……以至痛苦,痛苦得呼天唤地,咒世界无情,骂青天不在……
那一日,在西藏,苍穹如洗,光爽清明,人问有何感受,我笑答:“看天得到西藏。”
也就在我说这话的那一瞬间,我顿悟到自己痛苦的来由。
不哭泣的佛祖度不哭泣的我?
2010-10-20 早晨起笔,中途外出,晚间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