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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木兄：
今早几位旧友来看望我，闲聊中谈到兄，虽然兄我这几年里没联系，但听说兄去年曾有几次自尽的想法，不仅完全理解，而且觉得理所当然。
我没把我的这个感想告诉友们，只是留在我自己心里。
说话中，友们提到兄知上网，却不怎么样会打字，一向老辣的敏思只能偶尔与人说话，常说来《春秋农事》看我的文字，并总敬佩着些什么。因此，友们希望我能够为兄写点什么，劝导兄放开心些。有的朋友甚至建议我以兄尤其喜欢的诗之形式寄言。
我知道，友们想让我来帮助兄解开心结。
其实，大家都是这世界的过客，大千的一粟，我又何德何能于此与兄说教！
我之所以完全理解兄自尽的想法，是我也曾几次与同。
我欲自尽的因由，绝不是任何的大事，天不曾绝我之路，我欲自绝而已。举这样一则手记为例——
〖2005 01 30 星期日〗
今天，吃晚饭时，我告诉云儿：“如果你晚上有出去，回来时看见甘蔗，给爸买一根。如果有柿饼，也买一点。”他说：“买什么甘蔗啊——那有什么好吃的……”
六点半，大家吃完饭，云儿出去租VCD。就在附近有卖甘蔗和柿饼的水果小店。我下午买花回来看见的。我手里提着东西，所以当时没买。
不到七点，云儿回来了。他把买了东西回来，边放进冰箱，边对侄子女说：“阿广，阿叶，你们要喝橙汁，冰箱里有啊！”
憋了一下子，我问云儿：“弟仔，你没买甘蔗？”
云儿说：“爸，有橙汁啊！”
我没有说话，回到我的房间。
孩子们在厅里做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到厅里，心平气和对云儿说：“爸自己觉得好可怜！自己有钱，不需要子女赡养，只是夜里想嚼东西，你不给爸买！嗨！我现在才知道，那些没钱的父母为什么那样无奈了……如果将来你的太太要吃，你应该是会买的……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九，还有二十九年啦！……”
说完，我回到房间，自己潸然泪下不绝。
其实，我之所以吃甘蔗，是因为便宜，耐嚼 。我想乘牙齿可以嚼的时候，省点钱。
多少年来，我的衣服没有买新的。有新的，是别人的礼物。我对等回了礼的。
我知道，许许多多的父母不会因为甘蔗这样的小事而这样伤心。但是我会这样！
我由此想到三个问题：
1、 我为什么会这样？
2、 我还有什么做不够的？
3、 我还能支撑多久？
兄由此可见我之所以有自尽的那几个闪念，在常理一瞥，不过鸡毛蒜皮。
我不仅很敏感，而且很会联想，更一厢情愿没有要求地要求对方的思想和举动能与我的合拍。
我知道这太难，也很荒谬。但我还是一意孤行。行的是路，觉不平坦；行的不平，以为故意；亲人故意，何况他人，世于我难，永久避难，无如自尽！——我的逻辑就这样地推进演绎……
所幸，我自己还能疾速转移注意力，或唠叨，或外出，或网游，或写文。
甘蔗事发的那天，我写了，心情宣泄得了平缓了。只是有两点，一点是，我家云儿迄今不知我写过这则手记；第二点是，后来我看到甘蔗就发憷。
相反，我现在看到肉包子就觉得热腾腾的香。这里边也有个小小的故事。
那是02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邀了五六位同工作室的，一道去买东西，忽然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爸！给我买个包子吃！”
我转身，八九米近的阿慈停在我们刚刚路过的一爿街边包子铺前。
兄可以想象，我当时像父亲一样的掏钱，买包子：“拿着！”
谁能知道我迄今心里的滋味。
我敢断言，阿慈从来没像这样向他的父亲要过什么。
兄也许还想知道同行的另外几位的表情，我告诉你，我这样说吧——谁也不见外。
“你们还有谁要的？”
能够共事到这样，套句俗话，“缘”。
我常常会为不经意的缘而结喜，这是良缘。也有结怨，甚至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结仇的，那是孽缘。
我四十岁后，就给自己定下了缘的格律——“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是故，缘在于我，再轻薄的良缘也重视，再厚重的良缘一旦有了孽变，那我也就轻视。即使骨肉同胞亦然。
所以，我在情结上，几乎都是可解的活结，而在道义上，则又都是不可解的死结。
又所以，道义上，自己若有不满，则死劲地想，有时会往死胡同里想，走的出来还好，有走不出来的时候，弃之结不甘心，留之结则更失意。于是，才有了那么五六起八九次自尽肉体的构思，而最后自尽了自己精神的经历。
我六十岁以后，现在想得也通，世上没有永远的死结，却有不可知何日可解的结。只要有结，即使无期不解，或弃或留也皆是缘啊！
兄的经历，相比与我，有千斤之鼎的重大。兄鼎上是红绸的结啊！
远望兄的红结，何等的浪漫，我是不敢以烂句写什么诗歌吟之哦！
春节刚过，真正的春天还没来，但一定将来！
愚弟 剑达
2008-02-23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