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不辍日志，时有朋辈人客提出问题，整理后作答以下：

 

      【问题一】怎么样才能写出自己的风格？
      【拾穗答】先要声明一下，我写的这些文字，都是以新随笔写的日记，以备忘自己的周遭，还有因此而引发得日思夜想的来，因此，从来没有设计过，也一直不曾要有，也不可能有所谓的风格。
      青年时期喜欢学习文学，读过几本大家的名著，的确临摹过精彩，明知邯郸学步和东施效颦，也还热衷其中。以致后来自己的写字，杂乱无章。所以，我提及《春秋农事》里的成篇方块，从来只认定为文字，不属文章。有人客听我面谈这样时，显得不信，有道我不过是“故意谦虚的”。我没作解释，为什么？没在海难中落水的，都说自己会游泳，也都讴歌大海之美。
      这么说，并非否认文章大家是有各自风格的。这也就是文学理论家常以这个“派”、那个“派”来归划列属。即使稍有些篇本的作者，也有被分析或自诩风格形成的。读中国现代文学大家的散文名著，青年时的我，老来的我，感受的重点有大差别。青年时，我感受的重要在于各人的特点，而老来则集中到他们的共同。什么是大家的共同呢？我以为，是平实。
      对于平实，我有过两个阶段性的认识，存在质的差异。前一个阶段，是中年以后，尤其在我知道那些名人大家都有各自的秘书，出来的新作有相当一部分是本人口述，由秘书笔记、整理出来，本人再修改的；这样的成篇，还用于演讲的录音整理。因此，我以为其平实多出自其口语。到了老来，却发现大家早年作品的平实，是将故意遮掩了去的那种，犹如世界顶级时装设计师的作品，外行看起来，色泽既平常，面料又平常，款式也平常，但总体感觉有一种美，莫名其妙，不可言喻，但心能体察，而且几乎能为所有的大众所能接受，享受的时长大大超过一般的色彩艳丽、材质考究的那些受到一时的喝彩，这类设计甚至还会推陈出新再现在四十年后的T型展台。中国现代文学大家的散文名著，尤其剔除被政治的那些，我们不是能因为它们共同的平实而更容易接受吗？
      即使老来我阅读像费孝通、梅兰芳、竺可桢、李政道、黄裳……，几乎任何一位不专门文学的文化名人的篇章，我都有此同感。
      你说，“真水无香”。
      杯水是真水。
      山泉是真水。
      溪流是真水。
      江河是真水。
      所以，是真水也各有动静。
      回到回答你的问题上来，我的感悟是：风格者，是风，乃《诗经》“风、雅、颂”之民歌；是格，乃格律之句型、平仄条律。我深知风格虽然只是古代六七岁孩童的必要的基础功课，但对于现代的我们，已是难能可贵的修养。

 

      【问题二】您对事情有惊人的记忆力，有什么秘诀吗？
      【拾穗答】谢谢。我有过几次谈到我记忆的原件：备忘录写有的、相应物件的记号、查对万年历上的时序，还有就是着力迫使强记。这些，应该都是后天习而所为的。
      是的，有遗传方面的先天素质，我的生父有非凡的记忆力，而我的孩子也有几乎过目不忘人物的天才。
      秘诀是不可告人的。
      我的记忆有过自我的练习。
      那是少年时看过一则关于列宁和斯大林的故事：他俩有时会做这样的比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后，把同一限制时间内看到的东西，各自背写了下来，包括场景、主体、环境、东西的名称、形状、颜色、所在位置、相邻的关系等等，比谁写的多，写的正确的多。
      从那时起，迄今我还与家人、老友，闹这游戏。
      再就是青年时，有意仿福尔摩斯大侦探对细节的注意和推理。这对于记忆力的练习效果刺激特别大。
      把没必要的忘记之同时，对有不要记的自言自语或告知他人——不以对方有无兴趣为主，目的是强记。
      自从有了数码照相机，我用之以帮助记录时间，例如进博物馆大门、参观完出门各拍一张；飞机离地、着陆各拍一张；如此未必要注意画面的好看不好看，重要的是可以其拍摄的时间，获得其间准确到秒的时长。也可以用之拍摄公共汽车站牌，以便利出行。还可以拍摄印刷品，将上面文字部分通过文字识别软件，变换成文本文件，大大帮助了我的记录和记忆能力的不足以为。

      【问题三】能坚持写了六年博客，一天没断过，又是文章，又是图片的，而且有的时候照片那么多，您做的一丝不苟，我认为这其中是需要有超常的毅力的。请问，您有这样的毅力，受什么驱使，也就是什么是您的动力？
      【拾穗答】兴趣吧。兴趣到喜好，喜好到必须吧。必须对自己已经的曾经作反省，对自己将来的未来做思考。
      我不是凡事都能成的。下决心去做的事，一定要做成，一定要尽可能做好，这其中的动力，起始于1971年冬天的一天，我当时在闽侯县白沙镇孔原的福建省五七干校，三连有位姓李的学员，让我说出生辰年月日时，然后给我“称骨”，得诗箴四句，第一句是“此命般般事不成”，这句就是我以后每遇大事决策的考量压力，也是我行动作为的动力。感谢这句判词，成就了那以后的成就，虽然不是什么大果，聊以果腹于身心家庭，尚是。《春秋农事》为其中一耳。

   

      【问题四】从您网站的版面设计和栏目页面的安排，以及文章中的插图、照片来看，能感觉到您有一定的美学修养。能不能请您说一说，您在美学方面的修养？
      【拾穗答】《春秋农事》所有的创意和美术、照片、插图的工作，除刊头音画的电脑完成部分，都系我个人孤独的消遣。自展自现，自娱自乐，以助思想的表达和叙述。将之抬举到美学的阶级，我还只能望其项背。
      自萌芽时年受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喜于看闽剧的影响，到春青，到秋黄，到今春复来，我特别钦佩戏剧表演艺术大家，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余叔岩、高庆奎、马连良、言菊朋，哪一位不是出得戏来为博学之人，哪一个不是入到戏去是角色的最！何以？看那梅先生《舞台生活四十年》里的琴棋书画，才是他舞台优美绝伦的养生。阅读他们的经验之谈文章，观赏他们表演的音像，看看他们的虫鸣鸟栖，我能感受他们各自修养美学的营养来源。这是这些京剧老前辈，即使皱折纹路颜老，那一招手一姿势的水袖，那一捻一甩的长须，哪有不胜过当今那些脸色表演的？
      美学者，依我感悟，是文学、绘画、音乐、体育、佛禅……人类心理的集大成，可因人喻，而不可言传的精神。
      被写成言论的“美学”学，尚不及一戏的呢。

 

                                        2012-04-13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