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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据说辉儿的墓上插了两枝鲜花，他妈妈以为是干爸去过。

在电话里，我回说“不是我。我今年没去。”

虽然接下去不语，但大致会是谁，彼此心照不宣，只是唏嘘。

论骨肉，最是父母成双。

讲爱情，人有无奈单独。

说怀念，内心不已者仍众。

辉的妈妈和当年还未出嫁的辉之女友，曾经有过三次慕名到外县去找巫师，请巫师“下去”，“找锦辉”，“看看伊现在在哪里，什么情况”。都道是：“在十八层”，“很苦”，“他是不正常死亡的，临死身旁没一个亲人”，“要很快转世投胎，很难”。

从出车祸的第一声噩耗，到火化时的嚎啕晕厥，接着父母失魂落魄二三年形脱骸削，到来还是被光阴流水冲刷了这么二千一百多天，最坚固凝块的所有血色痛感也都只会渐远渐消。

辉的妈妈总还幻觉“我辉儿没死”和想象着“或许伊已经转世”。

我算是学过唯物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的，也进入到不是这两方面的宗教神佛和哲学殿堂，但即使在网路上搜索“找到自己前世的人”，“百度为您找到相关结果约2,920,000个”——其实是“相关条目”，而且其中大多数是转帖的由来，关于“生死轮回”的说法，在我未亲眼验实之前，所有这些报道，都仅仅让我有点兴趣。纵然其中绝大部分已被我断定为人云亦云的愚乐，我却仍然希望有严肃的学科，能进行“未知现象”方面的研究，而不是宗教的凑合和术士的借助。

然而，我又因为有过不下十次“梦做在先，若干时年后完全现实”的亲身体验，而清醒地写记下发生在我身上的“未知现象”。

我相信不相信“十八层地狱”呢，或者相信不相信“天堂”、“地狱”呢？除非亲历。

倘若亲历，又必得我死；既然我死，又能告诉予谁？

于是，在现实里做梦。梦境的预兆，有时很能对茫然到无所适从的人，起到心理的暗示。

我做过两次辉儿与我的梦，清晰到醒来时“就在刚才”！

一次：

不热不冷的天气。乡下。一间简陋到仅一张板床。

我午睡起身，发现老厝固有的黑土地面上，竟然卷缩着他，侧面向我，闭眼。

俯身，用左手去摇他的：“辉儿！你怎么倒在这里睡呀！这样冰冻冻的……还不起来！……快起来！……你这样，会感冒的！……也不嫌肮脏……”

这次的梦，就这样，很短。

那乡下，我不知是哪里的。那房子的板壁因为年久，并不破损，只是发乌。好在有门，双开扇的，外面的白天光线很柔和地斜照进来。处境确实分明的。

我睡的床，两条长凳架起，木板上有席无被，没蚊帐。

另一次：

阴天。

我走前，辉儿走后。到的地方是座废弃的大型露天煤场。交通运输主干道四周，煤堆一个接一个。水泥框架的两层厂房里，还堆着煤的传送带已经停止。

从一个冷却罐的附近，他在我身后，拐道走。

我随即也跟去。里面是一个废弃的村子。或者曾经是矿工的住宅区。

村子里，水渠沿着民宅绕弯，很干净的石板条让小道有些发亮。

都没讲话。

在一处岔道口，忽然有个不大不小十岁左右的小孩闪了一下。就在这时，辉儿也消失了。

很奇怪，我并没慌张，更不惊恐，回头按原路走，再到冷却罐的附近。

还是没看到辉儿。

梦就做到这。

梦有点长，来去的条理顺序没乱。

这两次做的梦，我都在翌日电话里告诉给辉辉的爸妈——明表弟夫妻。

他们喜欢听，即使一点点关于辉辉的事情。

就跟最近这次一样，他们儿子的墓上有很新的花，就可能借慰几天。

2016-08-09   农历七月半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