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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悄无声息后，按之前的分工，家人各行执事，直到入殓盖棺，我心寂静的程度，迄今仍无能自解。只有在纸板灵柩从楼道抬到最底层的转角处，我莫名地：“依妈呀！汝再也不能回家啦！”或许内疚才得弥补。

日后，我姐告诉说：“你那一下把我吓了一大跳！生怕你有个万一！哪那里是哭！也不是嚎啕，是吼和嚎啕之间的那种……”

我的心又是一片死寂。

父亲寿终正寝那年的那时，我已懂得克制。在为其净身之后，再让孙媳阿丽助理，我为遗体著寿衣。

鸣一响炮，燃二支烛，烧三叠冥纸，供一把清香等等，家人痛哭流涕，直等包括我姐在内的从外地赶回来奔丧的几个都到齐了，叙事了，守灵了，……起棺了，上灵车了，……火化了，老太爷的曾孙捧着遗像，主祭司仪大声叫喊：“回——啰——”，我才意识到家的院墙完全的崩塌了！他们说：“这时候，看到你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们才放了心。”

三十多年来，十多年来，我一直会因为听苏芮的《酒干倘卖无》，而受不了她撕心裂肺的推进：“没有天那有地 / 没有地那有家/ 没有家那有你 / 没有你那有我……”

三十多年来，十多年来，每次家祭，我必缄默于“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切心之痛中。

《春秋农事》多少次想改编《酒干倘卖无》，作为刊头音画的背景歌唱，终因若舍了剽悍嘶喊，猛烈直白，便不得尽意，只好放下。

但我认定苏芮的真实的功力和诚心的内涵。

于是我再一次找来她二十五年前首唱的《牵手》。岁月可以泛平，此歌真情依然清心，没了得失计较，隽永一种莫名。

我把《牵手》理解成父母与子女的，子女与父母的，还真的入味在词曲作者李子恒的格调上。

有据可见。尽管台湾话“牵手”还是“婚姻”的代名词，在“百度百科”搜索“李子恒谈《牵手》1993年发布过程”：“那是三年前，我已经结了婚有了小孩，对夫妻和亲情有切身的感受，加上我周遭的朋友的故事，还有社会倾向的融合，就把这首歌定了下来。我想在《牵手》里，我、歌手和听者全有最真实的一种共鸣。”“其实情歌是可以扩充的，不一定是卿卿我我，夫妻之间、小孩与父亲之间，歌手与听者之间的感情也可以包容到这里面去。于是我慢慢想出一个主题，就是这个《牵手》。”

我设想：一对父子。父亲走后，儿子对父亲的追思。一样的歌词，一样的旋律，反差在于两个声音不在一个调门上，少有和谐。直到父亲的声音绝了，儿子的独自“追逐着你的追逐”，是对父亲前事之师的后学后继，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惜，是家院之墙崩塌后的我来建筑。

成员关系是确定的。主题思想已经确立。之后，甚至连背景画面的摄影作品都出了稿样，还是在躺下后的再起来，把这“太过写实”的方案，在电脑上彻底“粉碎”掉。

找到苏格兰摄影师 IainBlake 的作品《足》。处理成“套装”，与歌词默契的画面，包括：“你的梦”是整齐的，而“梦著你的梦”却是凌乱的；“你的悲伤”和“幸福”都咎于白线划定的坟坑里了，而“幸福著你的幸福”之足，则刚刚站在一条新的起跑线边；最终“追逐著你的追逐”的黑白是人鬼两界，相互之足如道教哲学图腾——八卦四象生前的阴阳两仪。

命题延用“牵手”吗？这是“足”呀！

“孝道”吗？直白，可能惨不忍睹！

“孝”是什么？

最早释义著作《尔雅》定义：“善事父母为孝”。

东汉许慎认为“孝”字是由“老”字省去右下角的形体，和“子”字组合而成的一个会意字，《说文解字》：“善事父母者，从‘老’从‘子’，‘子’承老也”。

百度：“孝就是子女对父母的一种善行和美德，是家庭中晚辈在处理与长辈的关系时应该具有的道德品质和必须遵守的行为规范。”

我是人子，又是人父，也是年过七十的老人家。感觉得到“老”。

追究到甲骨文，“老”是个象形字，本是整齐的“毛”发，因年岁大了，最上的一束毛发垂掉往下，显衰。“匕”乃“毛”的尾。又也说成“一拐杖老人形”。

但凭“拐杖”戴白，“子”立，“孝”之不存，上邪，老子一独！

这时候，我发现“老子”不一定就是上一辈大人的自称，其内涵似乎可以理会出难以言表的杂乱。

一直以来有一种说法：“‘孝子’是老子孝顺儿子”。

正是基于这后一种反唇，我的《老子》里才有了“因为爱著你的爱，因为梦著你的梦，所以悲伤著你的悲伤，幸福著你的幸福”的父、子相互的为了对方所尽之责。

2018-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