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浪漫】孤独的准备
| 发布日期:2013年02月04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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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注定形单影只。
身行不过物质的走运,全靠内心的驱动。
内心的孤对灵魂的独,必然感应相当的凄苦。
尤其是在大过年,群聚众合的欢乐时日。
要想减少伤感来袭情怀,当然不似背包减负那样的容易物理。
行前思想务必为心理做尽可能多的各种悲催的准备,例如除夕夜走道在农村,找不到住宿的旅社,又遇雨淋;例如正月初一商铺不开,背包里只有冷水和干面,怎么泡得开……
在我的一生中,壬辰年的除夕和癸巳年的正月初一之感受必是最深刻的。
我有过一回次深刻的感受,那是1967年12月的31日夜晚到1968年元旦清晨,十来个小时。
事与情分开来说。
事是这样的:1967年12月,因文革的赴京,在回程时我选择走京广线,到武昌看望亲友后,接下去从株洲转湘赣线到鹰潭再转鹰厦、莱福线的火车回福州。计划12月30日看望我姐一家,当晚住在对我最好的李家;31日去一所中学看望一位教师——我们曾经是初中的同班同学,约好当天晚上住他宿舍,次日乘上午的火车离开。如约而至到他那里,黄昏已至,作为1958到1961年的同窗、1961到1964又是最要好到以兄弟相称的好友,他说别来有这样难得的见面机会,极的高兴等等,末了又说他这天晚上要和恋爱的女友去看上海芭蕾舞团在湖北剧场演出的革命现代舞剧《白毛女》,叫我在宿舍等他回来。
他6点不到去的。
我7点带上门,独自走夜路去到武昌火车站。
我想马上离开。
预先买好的车票,没有合适的车次可以改签,不得不还要等到第二天的上午原订的那趟车。
那时武昌车站的候车室,仅是单层的砖房,体积不大,里面的空间几乎被躲寒避冷的旅客和流民占据到无插足之地。铸铁的煤球炉和洋铁皮的烟管供应着温暖。许多人背靠背席地而坐。
候车室里充满着沉默和昏暗。
我好不容易终于在临时寄存处找到“空条”。已经上了门板的行李出入平台上,我能挨到半个屁股位。
说是“平台”,其实门板一上,台子全在内里,外边就剩宽不过一块砖的窄边。我坐之前没人坐,估计是难坐,坐不到十分钟就得换个方向——换另半个屁股。而那一整个夜晚的十一个钟头,我就只能这样反复成常。
情呢,则是因事而成这样:我把左三年,右三年,又三年,这个“兄”,还有我这个“弟”,前前后后的怎么来的,怎么去的,听的什么,说了什么,做过什么,一五一十像过电影胶片似地都过了一遍。要气的,气不打一处来;过去的高兴,全都成了现实的懊恼。
那时的年纪二十才出头,意识里还没有“空”,但情的“虚”和意的“假”,忽然地“我终于明白了”。
现在这一回即将开始的行旅,毕竟1968年后的一而再,三十五年的时空、人际、周遭,除我家人以外的些些人,包括不少亲友的心目中,我是怪人。看过我日志的,与我网络聊天的几十人,谁也没有在各自家人团聚迎“年”怪兽时说“来我家吃年夜饭吧!”
一片噤若寒蝉。
我因此对自己沉默:与其说还在准备体验孤独,不如说这反而让我怀旧起“你等我回来”那句话的还有不孤独的届时可待。
又想到《红楼梦》。
《红楼梦》的悲情有三个极典型:王熙凤的聪明,贾宝玉的不觉得乐极生悲,林黛玉的自作自受。王熙凤、林黛玉的死,都是孤独的。贾宝玉没死,充实的过去,到来连足也赤了的去了空,往了虚。
我的此行,或许说我的人生,花间的无,一壶酒的无,独在相亲的无,举杯的无,邀明月的无,对影何亦三人?哎!呀!呀!王熙凤、林黛玉、贾宝玉的有!
王熙凤和林黛玉都死了,她们也无。
那么,空余一块女娲补天所遗的顽石。
顽石无心,如何感知天地?感知人间?感知时岁?
2013-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