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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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余

   发布日期:2010年11月27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说一个有违天命的人和他有违天命的的事。
      这人名叫无忌。
      他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比我大一岁半,属猴,曾是立了山盟海誓结拜兄弟的,所以虽毕业分手五十六年,却不曾断过前期书信、后继电话的往来。
      “无忌”这名是高二时他自己改的,合了我们那时代“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精神。
      我那时也不信命的,所以觉得他改的很有道理。
      后来的几十年里,随着年纪的老大,经历的事情多如术数预言的,所以,渐渐地有了天命不可违和一切皆因缘的观念,身心与家事也渐渐地不再象青年、中年那样频频乖戾,顺了许多。
      无忌呢?结婚、离婚、再结、再离,就业、辞职、再就业、再辞职,从技术副厂长,落到开一扇小食杂店,个性依然如故地我行我素。
      我在外企时,邀过他来,他听说只能做个副手,臭骂了我一通,其中有一句骂得我差一点尿裤子:“剑达!你还把我当哥的话,就回家洒泡尿照照,你那下头是个什么东西!”
      打那以后,我就没吱过声。
      照这么说,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但偏偏无忌凡事都找我:“剑达!说实在的,这天命除了一件不可违,是个例外,其它没啥不可以违的。”他曾经说过这个“例外”就是“天注定,我一辈子就只认你。”
      实际上他认我吗?同样是不认的。
      他和第一任妻子从认识起到离婚的那一天,都讨厌岳母娘老当着的他俩的面说“鸡猴不到头”。为此他好说歹说过他的妻子:“我们一定要白头到老给你妈看!”哪晓得文化大革命一清理阶级队伍,出身工人阶级家庭的妻子坚决跟他这出身“国民党反动派”家庭的划清界限。从结婚到离婚,总共一千零一夜。
      我问他怎么没生个孩子。他说岳母娘叫他爱人避孕。
      我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啊!他说:“她跟她妈是穿一条裤子的!”
      我还能说什么?
      这事发生在我邀他来外企打工之前。
      后来,无忌发誓“非属鸡的我不娶!”
      第二任妻子1957年的,农历丁酉年,属鸡,姓余。
      一起生活了十三年,突地一天妻子被后面来的卡车给撞死了。那是从厂里下夜班骑车回家的路上,在大雨滂沱里。
      无忌电报告诉我这事时,当然没说再次应了“鸡猴不到头”,但我想他一定会有这反应。
      为了找逃逸的肇事车,他工作不要了。找了一年,还真被他找到了。打了两年半的官司,因为证据不足,不但官司输了,先前一点的储蓄也全部耗光了。
      这也就是我邀他一起的原因。
      后来,我让无忌带回一万块钱回武昌。
      他把他住房的楼下做了店面。
      要说他母亲嘛,还在他上小学时就没了;父亲也只活到1962年,是被一颗糖给噎死的。那是一颗好不容易买到的水果糖,噎住了气管。
      这也就是父亲死后为什么他改了名的原因。
      无忌说过:“我爹解放前不过是个中学教员,因为校阀把所有的教职员填入集体加入国民党表格,这样,到死他留给我了四件遗产:第一件,就是这木头的瓦房,楼上楼下总共四十二平方;第二件是一顶扣了我十年的帽子‘国民党反动派的孝子贤孙’;第三件,本来还有在的,那是我娘供了一辈子的灶公灶婆神像,后来被‘破四旧’的给破了,心疼到我爹叨念了后半生;第四件,就是我继承了他的姓。”
      无忌,姓年。原姓名年天顺,后改作“年无忌”的延用迄今。
      这姓当然是改不了了,但我真希望这名能再改一改。
      他不改的话,自己如此倒也罢了。直到这回我去武昌看他。旧事重提,又讲到他曾经不肯罢休的另一件“无忌”之事。
      事情还得回到三十年前,他再婚后生了一子,取名“年”。也就是说儿子姓“年”名“年”,叫“年年”。
      何以?
      表面上当然是俗话说的“年年有余”咯,而内涵更有年无忌一定要年年都与姓余的妻子在一起永不分离的寓意。
      考虑孩子的名字时,无忌来过信,征求过我的意见,可是还不及我的回信去到,他的信又来了,说“年年”已经上好户口了。
      这便是无忌。
      我在第一封回信里写有”‘五行生克’的说法,不知者可以不信,但一定要避讳与祖父、父亲同字的。”只能是马后炮。
      姓的是“年”,名又是“年”,我以为此是犯了忌的。再去信,又来信:“为什么你有这么多的顾忌呢?!”
      在他的孩子失去母亲时,我回想到自己有过的提醒。
      兄弟一场,别无聊奈,一般都是我说了我挨骂。
      骂归骂,有大事了,无忌还是要找我。我也乐而为之。他要找我的,对于我来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例如,开个书名来,要一本,再例如,把少年时期同学的照片给他翻拍了洗印一套,还例如,要我孩子的电话号码,他要经常教教他们。
      不过,半个月前他来电话说,年年买了套按揭的房,准备最近搬进去,想起爹在世时最是看重那灶公灶婆的像,问我能不能在广州买张好的,纸质特别厚的。
      今天接到年年的电话:“阿叔,您好有情调啊……怎么有公没婆呀……”话音还没落,一个破锣似的嗓音吼来:“你叫年年把这东西挂在哪里啊!给我重新买过!”

                  2010-11-26  下午接受好友凤城客之命题“年年有余”后写  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