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四问
| 发布日期:2009年04月20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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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性格坚毅,尤其因为不苟言笑,这样相对我的父亲之和蔼,就显得严厉了。
因为从来不打我,连大声的话也不曾对我说过,所以我从小就不怕我的父亲。
我的母亲也不大声说我,但有狠狠地打过我的,不狠的打简直可以当我的饭菜。之所以挨小打,当然是与我的调皮捣蛋、惹是生非、考试不及格有关;至于狠打,虽然仅有一次 ,那可是刻骨铭心啦,细节我先前写过,因为我偷了箱子里的几张壹分贰分的纸币,在小学门口摊贩买一串酸甜萝卜片,被我的母亲当场逮了个正着。
每次打我,我的母亲必问:
“打得痛不痛?”
“以后再还敢不敢了?”
“记住了没有?”
“以后再敢是不是打烂你的屁股?”
现在想着好笑,目不识丁的我的母亲,居然有如此严密的哲学式逻辑思维,四个问题成一系列。如果按当年大人用竹篾条打小孩叫“吃麻笋干”的话,现今可以叫做“麻笋干炒肉丝套餐”。
这算是我的母亲常问我的四问。但并不是本篇日志要说到的四问。
我真要说的是这么四问:
我四岁前——“你长大了挣了钱给谁用呢?”
我少年成长期——“你饭吃饱了吗?”
我还没结婚时——“你穿的够不够啊?”
我工作之后——“你几点回家啊?”
对于一位妇道人家,我的母亲是俗到最民的人,养儿防老是其时代给予其地位给予其关系的直接命题,怎么也不可能期望其以共产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道德品质来家教孩儿。我的母亲直到临终,实在是没有用过我一分钱的,只是当我悉数上缴每月工资时,似有我幼时回答问题使其安慰的笑意。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所用,甚至贴补全家之用的,都是我的父亲的工资和退休金。我的母亲走之前三天,将所有为我们家储蓄的全部交给了我,看着我当其面呈递给我的父亲时,清瘦的脸面有一丝仅有我能觉察得到的宽慰。
对于一位锅碗瓢盆灶头衣桶的主妇,在一切必须凭票证排队供应的年代,还有什么比儿子的果腹和丈夫的充饥更切心的?没有。我的母亲宁可自己吃一蒸后加水再蒸的“双蒸饭”来与我的父亲共饱“眼福”,也终究餐餐足三足四两的让儿子长高长大。似乎儿子的高大就是以父瘦之天经母小之地义周围怀抱的浑圆。
我三十六岁前,所有的外表衣裤都由我的母亲或带去裁缝,或购买现成。只有经过母亲的手抚摸过的布料和衣扣,孩子的衣服才有真正的温暖。我的母亲已经走了二十四年,为我亲手编织的一件毛衣,迄今年年寒冷都还贴我身,赋予老孩儿的温暖如同婴幼的襁褓。
其实,我们家大人小孩从来都有个规矩,就是出门道一声去向,讲明回来的时间。即使我已经这样说过,可我的母亲还是每每必问那句“你几点回家啊?”直到其已不能言语。致使此问成为历经时间跨度就我所知竟长达四十年!“意恐迟迟归”当是母性之使然耳!
俱往乎?
皆在矣。
我既不似我的父亲的有和蔼,也无我的母亲的有内敛,母亲之问,到我为人父和代以为人母后,甚而至于我成了爷辈,转而成了我的更多的俗事和罗嗦,虽然我读书车载,但将来我的儿孙是断然不会像我亲爱我的母亲这样写篇文字的。
(2009-04-17 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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