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没像昨天那么早睡觉的，闭眼睛前瞥了一下电视屏幕右上角的时间：18:45:21。
      被手机来话铃声闹醒。
      是堂侄阿勇的电话，问起阿辉的厂是否需要进口原材料的事。我迷糊中回了他关于阿辉出车祸没了，生产停了。阿勇半天才吱唔了一声“勇才晓得。”
      想再继续睡，已醒过来。
      起床看见诚诚一如过去我来的样子，圈在写字桌下睡。见爷爷起来，又一如既往的那样，起身摇头摆尾，意思是要我带去厨房吃夜食。
      出房间，厅里阿广、阿叶还在看电视。我看了壁钟，才九点半。
      阿广说，七点多的时候有人打电话到手机，他没接。后来想了想，怕失礼，就回拨过去，说“我爷爷已经睡觉了。”对方说“那就让他睡吧。”
      我想，有这语气的只会是一个人。查看来话记录，正是老弟郭岩山人。
      他必是看了我的文字，知道我已在闽北，离他几十公里，想知道我哪天去他家的。
      看诚诚夜食吃了，回到原位圈睡去了，我清醒得一塌糊涂。阿辉见到我才闭上死不瞑目的一眼微睁、他爸他妈的凄切哭诉、我通过飞信发短信告诉他鞭炮和烟花怎么给了干爸这么多、法医尸检的动作、花圈的排列、香烛冥纸的燃烧、已成废铁的凯迪拉克、追悼会、最后一次见面他和我谈话的内容、送行的人群、为什么后来招工来一个走一个、骨灰和骨灰罐、厂办公室的桌子怎么会摆成斜位、遗像、他送来的年糕怎么盒子是被老鼠咬破的、命相师怎么说他的、他那句“干爸卜的卦现在全部都兑现了”是哪天说过的……
      我想离开福州几天，到外地散散心，可是，阿辉如影随行——其实，我戴着他的凯迪拉克鸭舌帽也就是希望他跟我一起。
      那这夜里我的清醒，阿辉的在，是当然的。
      QQ联系阿恒，把后台登录不正常的情况说了。阿恒说有黑客试图攻击网站服务器，他正在加固防火墙，三两天内这样的不正常还会断续出现。
      于是，我告诉他，闽北比福州寒冷，出来一天的心情仍然不好，想去睡了。阿恒道了宽心和晚安。
      我关了QQ。寒寒冷冷令我头脑益发寒冷清醒。
      转而去看了三人博客。
      阿冯写的《绿》，前两天已经看过。那天，我还写了感想“盆子不怎么样，绿得真有希望。就像老子不怎么样，伢好是真的。”
      阿方写吃年夜饭，啃了一个鸡爪，把牙齿啃裂了一片，忍了两天痛，初三才就医的疼痛。我在网上安慰了几句。
      再就是郭岩山人的，新近的有一文一联。联是挽联，送老人的。文记述的是正月初六他家请客，以答谢亲友来祝其华诞的。
      我又忘了这贺寿的应当。过去不知不为过，而今年实在是有过失的——因为我问过老弟的生日的，我还记在脑袋里的——我十二月初七，他正月初六——月份我早他一个月，日子他早我一日。
      记性是这样的不可靠。
      应该说，我对人的生日，包括我自己的孩子的生日，都在在意后的忘记。至于我自己，更是因为家人的提前反复地提起，我也才有了那天。
      我是毅然不同意任何人为我祝寿的。记得谁说过，俗世有第一次的寿筵，那此后必年年得摆。否则，流年不利而“缩寿”。“缩寿”不“缩寿”当然不会是我的忌讳，我生怕别人因忘记而事后觉得失礼的歉疚，给人家增添麻烦，又花去许多不应该的花费。这才坚决要免的。
      今年1月9日，阿辉发起，一定要把“阿”字辈“一大家子”召集起来，说他毕业了，第一年有工资了，由他做东，给我祝寿。
      我执意各人出30元，不够的由我补足。
      我以为事如我愿而为了。
      直到阿辉没了，才从他的女友那里知道，阿辉另交当晚全部的费用给管理基金的阿忠，并说“如果告诉我干爸，看我以后怎么样你。”
      白发人延寿之禧，阿辉一个黑发人短寿之悲，我才觉悟到何不在他的在世接受他的孝心！
      绕了一圈文字，又回到阿辉的事情来。

      牙裂了，医者补之。冬雪天，见绿者春。喜寿者，有凤来仪。

      断续梦，早睡反醒。
      再睡吧，不睡，明天血压又会高，人更不舒服。
      老弟那里已经准备了去了，得便的话，也不妨去看看真实的郭岩山。
      再睡下，差不多是午夜一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