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的愤怒也几几乎是这样,从怒吼到怒吼,从呐喊到呐喊。因为不是运动员,不是在运动场,而是在家里,所以孩子最多是害怕权威,而不曾有过真正意义的积极的感动。这是我长期以来在自己心灵深处拷问自己德行的,长期的非常的痛苦。
但是,我曾经有过两次愤怒让周围的人们瞠目结舌,后来传为佳话。那不是在家里。据两次在场的人们说,他们看见我当时还在微笑,没想到后来会是那样。
后来怎么样?一是有个女人没脸来上班一个星期,一是有个女人脸上眼窝部位泛了乌青。
先说第一件事。
是在1982或1983年的夏天——具体日期我有空得查查我的台历笔记——,有一天,傍晚下班,八九位家住鼓楼宿舍的同事搭公司的三轮有蓬摩托车进城,我也上去,顺路到台江有事。从公司所在地小岭到台江,三轮摩托得突突突上十来分钟。
车上的人谈论中午漳州来申请器材的人运来的一车大香蕉应该好坏搭配,不应该分配的人自己给自己全部都是好的。因为每次都是一位的女同事和我一起分配,所以大家的所指不可能不心知肚明。可,她偏不识相,以为我一直没说话,会和她一条战线,就朝我说:“剑达,你说,谁不公平!”
我:“还有谁,不是我,就是你啊!”
“你这样说话,流氓!”
“你刚才说什么?”
“你很流氓!”
“哦,你的确是说我的。你还敢再说两句吗?”
“我就敢说——剑达流氓!流氓!”
我干咳了一声,用很低的,很清晰的、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大家知道,为什么□□说我‘流氓’吗?因为昨天夜里,她约我在台江旅社见面,要和我上床,我迫不及待在台江电影院大门口就干了她。”
包括她在内全车的人发愣………爽朗的笑声突然爆发——她不包括在内。
三轮摩托停止了突突突,我在台江电影院下了车,隔壁就是台江旅社。
全公司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事的,五六十人的单位仅仅只有一个男人同情□□的遭遇。
因为所有的人都为不公平的小利而需要为了公平而公然的愤怒,即使愤怒得太异常。
“流氓”这个词,许多女人不明白,包括和男人打情骂俏时也常用。就像闽南的男人开心时向另一个男人说“我干你老母!”——是一句友好;就像南平的小男孩吵架时骂“我干你妈!”——是发育不全的身体使用了语法正确语意清楚的语言。
我是为了确认她公开出口三次的“流氓”属性之后,给予公开详注的。
在高桥的快餐店,再见一别十几年后的她,彼此有说有笑——香蕉毕竟很通便——她说她俩女儿去了英国,问我儿子怎么样,在哪里。我知道,喜欢占便宜的人,总要胜人一筹——我笑了笑,没告诉她,怕又得去台江电影院一次。
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发生在2003年5月1日。今天是四周年庆。
我约阿忠和阿水去平潭海岛度假。到汽车南站去乘车。票上的座位号分别是3、4、5。
离开车还有20分钟,没地方去,上车。
车上一共就只有我们仨,还有比我们更早上来的年纪大约二十五六七的三对正在甜蜜蜜着的男女。
我见他们中有三人坐了我们的三个座位,我礼貌道:“小伙子,请问你们的座位号?”
一个小鸟依男状的女子,口快:“随便座!这么多的空位,随便坐!”
我这人不随便,有礼貌道:“我想还是各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吗?”
还是这个女的,声音大了许多:“我偏不!你给我坐下!”
“你这小姑娘为什么你这样说呀?”
“我就这样说话,怎么样,你这王八蛋!”她这应该不是打情骂俏的。
我和颜悦色:“哦,你骂我什么?”
“我骂你是王八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的男朋友早已放手没抱她了。
我悦色和颜“你知道什么是‘王八蛋’吗?”
她差不多是吼了起来:“我不知道又怎么样!我就骂!就骂!”
我颜色和悦:“这样,我先告诉你,什么叫‘王八蛋’,然后你再决定骂还是不骂。”
我一个人说,八个人听。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是为人的发端,忘记了这‘八端’,叫‘忘八端’。 ‘忘八端’是文人骂人的,俗人以为有为王者是浑蛋,所以骂‘王八蛋’。怎么样?现在你可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吧?你不骂了吧?”
她歇斯底里:“我就骂!你这王八蛋!”
“你这样骂比你父亲年纪还大的人,对吗?”
她声嘶力竭:“那又怎么样!我就骂!你这王八蛋!”
“你一共骂了我四次。”
“我再骂一次——你这王八蛋!”
我一个拳头打中这个女人的眼窝!近在咫尺。
一场撕打拉扯从车上到车下。我让阿忠阿水不要参与——我一个收拾了6个:“现在谁是王八蛋?告诉你,别以为女人有男人保护,在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面前,我替你的父母揍你!我相信你,你们六个永远别随便开口‘王八蛋’。走吧!”
他们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们没去平潭岛。
说实在,那三对还不是什么不良,像小公司的粉领,属不羁青年。他们也许真以为:“世界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他们忘记了中间还有一句:“也是我们的”。
阿忠和阿水都说,剑达老师在微笑着,像在上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