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旁的重负
| 发布日期:2015年07月30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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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年,还是大前年的某一个夜晚,在跟阿吾他妈通电话时,我说了“我死之后,家里全部的书都留给阿吾。”
这是确定永不变的嘱咐。
今天我来写这,实际上是写在我心里想的,内容是自己内心有关书籍阅读方面的新感悟。
我说留交这些书的那话之后,有一段日子心里踏实。
我生平别无积蓄,只以藏书立本。
一向视书如命,愿以此遗物的我,做这一决定是极为庄重的大事衷情。
过了一些日子,渐渐地我反思:会不会因此给阿吾的爸妈和阿吾的将来造成负担。
因为阿吾今年去国,将来的定居必不会是现在。
我所指的负担是很现实的,包括:空间的负担,运输的负担,闲置的负担,保护的负担。
购房每平方米上万的价位,白白要占去些呢。
满满一皮卡能不能装得完还是问题,何况近则几百公里,远则半个地球,可能吗?
在学科和专业上,阿吾的和我的不搭界;在需要翻阅的书籍、资料,甚至闲暇趣味的方面,这些册本,我的和阿吾的也关联不上。
或许阿吾他爸退休了,偶尔拿一本看看,看看我曾经的看过。
难为的是阿吾他妈,洁癖势必要她为这些的不生书蠹,一尘不染而每日打扫。
书本身意义总是被动的。被动在于读者的阅读。而这些旧书效益,到阿吾在所的国度、时代、人文环境,都自然而然地绝大部分没有了。
其实,我在说“把这些全给阿吾时”,是包含了它们金钱价值的。也就是说,是可以变卖掉的。
我常去旧书店,晓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之前,尤其六十年代上半叶以前的书,像我书架上的,今之卖价一般可能是当年出版定价的 15 到20 倍,个别的可能高达 50 到80倍。
即使如此,也卖不了多少钱。
我想,最终绝大部分卖去,留几本作为先人的纪念,我将来的在天之灵应该心满意足。
这么一想,我的庸人自扰又消除了。
最近我闲,思想就像总是关闭在房间里的空气,一旦开门开窗,就跑到外面来了,要么成风,要么无着,所以忽地感觉:现在,读那些中外经典、古今名著有什么用!
我青少年时,书是知识,是榜样,是典范,是功课;年青时,书是知识,是力量,是文学,是志趣;年轻时,是精神,是道理,是鉴照,是借以的表达;即使前二三年,书还是历史,是工具,是思辩,是寄托,是解绳之刃。
但是,我差不多有两年没买书了。
最近的一年几乎不曾完整读过任何一种著作。
今年,2015 年以后,更对书架上的藏书予阿吾这样“90 后”的人会起什么作用,有了与月俱增的疑问。
多的不说,就抽举六种书为例——
《红楼梦》。
《汉语诗律学》。
《艰难时世》。
《资治通鉴》。
《傅雷家书》。
《朝话》。
我可以这样说:包括这六种在内的所有这些书,都只会让人或者格格不入于社会,或者游游离离在人际之外,或者阴谋权术,或者自以为是,甚至不是能够快乐活在这世上的社会人。
满架子的纸页里,都夹裹着上个世纪、再上个世纪、再再上个世纪的行动叛逆和精神绞杀,无一不是以桀骜不驯为清高的自我标榜,之所以我还可以过得去,是因为我在阅读它们的时候,所处的时代是“革命”的。革命就是离经叛道,就是马革裹尸,就是非命他人。结果我书读的越多,我受的影响越深,到了当下这样的绝口不再提“革命”的时代,我就不得不越压抑“愤世嫉俗”,越“古怪”,越“孤僻”,也就越真真切切的有生以来地自作自受着精神的不安。
只有人客来家时,半壁的书架才总能受到称道。
我开始批判它们,事实是在批判自己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成为这样一个人?”
至于“我以后应该做个什么样的人?”,就实际的现状和继续发展下去的百分之八十可能来说,是不要再读书了。
2015-0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