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我跟孩子们商量过，是不是买一艘报废的轮船，拉到僻静的地方，停泊住，找人接着改造成住房。
      被孩子们笑话作“人尚未老，心已在野”之后，没再吭声。
      那时的房价还没起。
      五年前，看美国电影《断背山》，受里面人物办公室用的、居住用的车厢式“房屋”激发，真希望自己能有一辆大的卡车，将之改装成可到处去的住屋。
      这回我只是指着屏幕说：“这样多好。”
      四年前，交代孩子们，我希望在荒山上找块大的岩石，在适当的中部切出面板，然后继续往里面凿个小洞穴，将来把我的骨灰盒放置其里，再将面板石扣上，封好。面板石就刻个姓名和生卒年，别有“之墓”二字，免得惊吓了大好的自然。
      孩子们一个个的沉默，反而把我自己给镇住之后，谁也没再提。
      不久前，随阿聿和阿戴的自驾车往福州开，他们说广州的房价一平方最少也得四千八了，一套空壳的房没个七八十万就别想。我又禁不住提到买船买车改装的想法。得到的异口同声是“那哪是家呢！”
      我自己在心里苦笑。
      要我说，拿二十万到公路边的山野造个窑洞或者露天地坑，再十万用来买发电机、电视接收器和打井，十八万买辆车作交通，合计不到五十万。好景色，好空气，好环境，哪一方面不比在大城市的多米诺骨排式楼房里好？
      这话我没说。
      今儿个写在这里，我预言，或许因为我的这文字，或许已经有人有同样想法，或许有谁在什么地方已经这样，穴居和嵌葬将成为一些国人生死所在的二种方式。

      将集装箱作成居屋的，据这些天媒体的披露，在深圳宝安、盐田一带已经有几年了。当然，居住其中的都是些、也只会是外来务工的。
      然而，我所说的这穴居和嵌葬的一些国人，则远不止流离需有所的工人，还有贫困的弱势人，也有少数自由主义者和文化人。
      如果我再次同孩子们说出我的想法，我知道，即使孩子们表示同意，官僚也决不允许施工。即使民、官同时都拿出同一本宪法，各以其中的条文理论，最后，我仍然只能在太阳下，重读宪法，终于看懂了上面写的“一切”。
      在“一切”里，想要穴居和嵌葬这生死所在的二种方式，能不被笑话吗？能不沉默吗？